生活藝術心理學十三講:從習慣觀點談起
作  者╱
柯永河
出版社別╱
五南
出版日期╱
2023/11/09   (1版 1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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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  B  N ╱
978-626-366-721-1
書  號╱
1B3M
頁  數╱
256
開  數╱
20K
定  價╱
450
教學資源╱
投影片((外加))



每個人都希望每天過得好,身不憊,人不躁,快樂又幸福;也希望將來對他人,對社會與人類有所貢獻,能讓自己感到此趟人生不虛度走得相當有意義!若有人一生能有如此稱心圓滿的生活,當佛祖或上帝來帶他走向西天或走上天堂,他還會有遺憾嗎?
上段所述的是人人所盼,人人所望的,但現實的問題是我們要如何想,如何做才能實現這些盼望?這一條實現大道在哪裡?筆者有幸,一年多前獲得五南圖書公司的邀稿,而寫了這一本《生活藝術心理學十三講:從習慣觀點談起》,此書的主要目的是從習慣心理學談,如何幫助有緣讀者養成哪些良好習慣在身,使他度過第一段所說的充實人生。
本書乃以習慣理論為核心觀點而撰寫的,從本書內容可以看出,習慣概念的可用範圍何其地廣!
筆者極其希望,本書出版後人人手上都有它,而你我他每個人因而能養成所需的良好習慣,讓自己天天過得好,此生能活得更老,不覺得此生虛渡光陰,也感到對社會人類有所貢獻,且充滿意義!

柯永河教授

  1930年出生於臺灣南投的一個農家,1953年畢業於臺灣大學心理學系,為臺大心理系第一屆畢業生。之後赴美進修,取得密西根大學臨床心理學碩士與博士學位。1960年起受聘於臺大心理學系,歷任心理學系系主任、臺大學生輔導中心主任,至2000年退休後,仍以名譽教授身分、但不支薪續教學工作至2022年。

  柯永河教授歷任中國心理學會理事長、中華民國心理衛生協會理事長,台灣臨床心理學會名譽理事長等職,一生投入臺灣心理衛生的學術與實務工作。於心理衛生協會任職期間積極推動《心理衛生法》,為今《精神衛生法》、《心理師法》等之前身,為臺灣的心理衛生體系與心理師證照制度立下基礎。

  在臨床心理學學術上,所開發的《柯氏性格量表》(KMHQ)為早年沒有合適心理衡鑑工具的台灣臨床心理界開出實務新路,至今應用廣泛,柯永河教授並因此工具之編製成功以及對「習慣心理學」理論之提倡,獲頒行政院傑出科學與技術人才獎。之後,他更深地投入「習慣心理學」之研究與教學,以其為畢生志業,並配合習慣理論,由此進一步研發《健康、性格、習慣量表》(HPH),亦深具臨床應用價值。

  柯永河教授勤於教學,於臺大心理系開設臨床心理博士班課程,包括吳英璋、余德慧、柯慧貞、許文耀、張素凰、梁培勇、李錦虹、陳淑惠等傑出臨床心理學家均是他的學生。他亦勤於寫作,著有《人性的好園丁:羅嘉思》、《心理衛生學》(上、下冊)、《臨床心理學》(上、下冊)、《臨床神經心理學概論》、《心理治療與衛生:我在晤談椅上四十年》(上、下冊)、《習慣心理學》(共五冊)等書。

  不管是引進國外的臨床神經心理學新知,或是編製心理衡鑑量表、推動心理衛生工作、開發習慣心理學之理論與應用等等,柯永河教授一生都扮演臺灣臨床心理學開拓者的角色,因而獲頒台灣心理治療與心理衛生聯合年會終身成就獎、台灣臨床心理學會終身成就獎,被譽為臺灣臨床心理學之父。

  於2020年12月,鑑於柯永河教授對臺灣心理學界有多方面的貢獻,台灣心理學會頒發終身成就貢獻獎。

目錄
序 言
第一講 為什麼過去幾年我一直要研究習慣心理學?
第二講 習慣的定義
第三講 建立人際關係
第四講 人際關係
第五講 情緒反應習慣
第六講 你知道你擁有的每一個習慣嗎?
第七講 把當事人和第三者的立場考慮在一起的習慣分類方法
第八講 習慣的改變
第九講 近代名家對於習慣的論述
第十講 要有哪些習慣,就能成為一位更接近完美的人?
—介紹Benjamin Franklin的其人其事和他的十三個良好習慣
第十一講 要有哪些習慣我們就可以活得快樂?
第十二講 若有了哪些良好思考習慣,一個人就能把憂鬱的心情改換成快樂的心情?—介紹作者宮島賢也的其人其事
第十三講 總論篇

感覺統合
敘事研究與敘事
心理學:本土之
探索與實踐
高齡藝術與預防
失智症 : 藝
術課程活動設計
概念框架:幕後
操控思考的黑手
教堂文本對神聖
的詮釋:閾限之

團體諮商與治療
:一個嶄新的人
際─心理動力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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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過去幾年我一直要研究習慣心理學?
「習慣」是一個很普遍化的用詞。在一般生活中,我們常聽到一些父母親用它來罵自己的小孩子,或長輩教訓晚輩時常用的兩個字。筆者相信讀者中很少有人,從小至今沒被罵過「這是你的壞習慣!」
可能常被一般人所用,自以為是專業者的心理學家就認為它不如「行為模式」一詞那麼「動聽」,具有學術氣味。其實,「習慣」一詞,在東西文化中,自古至今,是不斷地被著名的哲學家,例如中國的孔子,或希臘的亞里士多德以及其徒弟們常拿來討論的議題。
筆者開始學習臨床心理學時,這領域已有八大派的學說。那為什麼我不就認同其中之一派,好好地在那個學派裡作為一個忠實信徒深耕下去,而在臨床心理學家都忘記的名詞垃圾堆裡辛苦地找出極不起眼的「習慣」一詞,來當為研究的核心概念呢?在第一講,我就要把這理由詳細地做個說明。
我記得,當我在美國密西根大學取得博士學位,而等待慧莊(筆者的妻子)在另一所大學修完並取得美國護理師資格後一起回臺的一段期間,因難得有空閒時間,在某一書店買到當時最暢銷的《齊瓦哥傳》,所以日以繼夜地研讀它。有一天,研讀到某一段內容時,我就聯想到,既然,已獲得博士學位,我以後的學術路線,應該有所改變,除了進一步深耕各派理論以外,應該也試創一套自己的理論。這一個聯想進一步促使我想到,或許我可以「衝突」或「防衛機轉」,或「昇華」等為基本概念來試之。想之又想,覺得這些乃精神分析學派的專用詞,不能算是獨創的新概念。
其實,那時候我很喜歡「衝突」這一詞,因為衝突的現象在我們生活中處處可見。諸如:有靈肉之爭,身心之矛盾,內心之衝突,身體各系統間之衝突,意識與潛意識間的衝突,人與人的衝突,團體與團體的衝突,一個企業與另一企業的衝突,一個社會與另一社會的衝突,一個文化與另一文化的衝突,一個國家與另一個國家的衝突,一個聯盟國與另一聯盟國家的衝突等等不勝枚舉之多。因為衝突的概念,不僅精神分析學家用之,社會學家也用之,而且更是政治家的常用詞。衝突雖然是常用詞,但卻是一個偏面詞,因為它常用於描述現象之負面,而不用於描述現象之「正面」。所以,不完全符合於當時我所尋找的,既是常用而且又包容「正負兩面」的關鍵詞。字典裡有這樣的名詞嗎?如果有,在哪一本字典的第幾頁?在美國等待回國期間,我仍找不到它。乘坐美國總統號郵輪從三番市港橫渡太平洋到日本橫濱港的幾天幾夜也沒有找到它。在太平洋上的夜晚裡常常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北極星,聽說它是給行船人的定向星,夜晚不管航行在地球上的什麼地方,它都會告訴你,向它走就是北方絕對沒有錯的,所以,有時候我異想天開地想到:「也許可以把『北極星』用為關鍵詞」。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在船上那一段時間,已經有一個很特殊的狀況可以助我想到「習慣」這個關鍵詞的;所指的狀況是,在郵輪上,晚餐之後會到甲板上納涼觀星的,大概都是固定的那一群人,其中有一位日本人,就會唱一首相同的日本歌,它的歌詞最後幾個字是「日本到處是廁所」。那時候,這情況並沒有促使我想到這一位日本人,在飯後到甲板上納涼時,就習慣性地會唱起「日本到處都是廁所」這一首歌。反正回國之前,與回國之後,我一直不停地在尋找這個關鍵詞,但一直都找不到它!大概是,所謂的「不是找不到,而是時候還未到」吧!
回國後,我在臺北市大直區購置一個可居住的老舊兩層樓房舍,而每天上班都要搭乘臺北市296號公車,從大直國小站到公館的臺大站,費時50分鐘以上。幾乎每天為了上下班都要在公車上人擠人地苦坐約兩小時。有一天,我較早到大直國小站排隊上車,好不容易坐在司機旁的一人座椅上,當公車開到仁愛路與新生南路交叉口,而紅燈變為綠燈,司機先生發動車子正要開走時,突然又把車子剎住,然後把上半身趴伏在方向盤上喃喃自語地說:「又是他!」那時,我應聲往外看,看到一位男士正在過馬路,從仁愛路東側走到我坐的那部公車前面,但他卻不因紅燈變為綠燈而加速地跑過去,仍然依他奇怪的步法,完全不顧危險,慢慢地走。我因座位剛好在司機的右邊,把這情形看得很清楚,也替過馬路的那位男士捏了一把冷汗。車上的一些乘客就說:「這樣太危險了!」還好,那位司機有意等他安全走過去後再把車子開走,所以一切都有驚無險地結束。不過,那位男士的奇怪步法在我的腦海裡卻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因為他往前走了三步就一定往後退一步!
一個禮拜後的同一星期天早上,我也早到大直國小站排隊上車又坐在司機右邊的個人座位置,車上司機也是和上週的同一人;車子開到新生南路和仁愛路交叉口時,巧不巧,和上一週相同的那一幕又上演了,真難想像到!這一次,我對這一幕的聯想是:鰡難道這位男士是有強迫症行為的病人嗎?鶷難道這位男士習慣性地每一星期的同一星期天同一時間都要到這裡,以同樣的走法來過這十字路口嗎?一面做這樣的聯想,另一面,我開始重視「習慣」這一個用詞了。
對於正急著尋找一個關鍵詞來創建一套臨床心理學理論的我來說,「習慣」一詞不像「衝突」那樣容易地減退了它對我的誘惑力。可能一方面是因為它在我們生活中,與「衝突」的概念相比更是被常用,而另一方面它還沒有被當今任一心理學派作為理論的關鍵詞之故。不管怎樣,此後,習慣一詞在我腦海中一直盤旋不離去。所以我就乾脆把它試用在可用的文章中,也用在可用的口頭討論中,以及可用的演講中。
當時,正逢第一屆總統民選活動剛開始,結果李登輝當選,副總統由謝東閔先生擔任,由經濟學家的嚴家淦擔任行政院長,大概這樣的人事組合很適合於該時代的要求,臺灣的經濟情況就突飛猛進了起來,每家庭的收入比支出都高出許多。所以,有人就讚嘆「臺灣的錢多到淹膝蓋」或「臺灣經濟奇蹟」。因為國家有錢,每一行政部門的行政分配金就相當充足,教育部也不例外。行政院長改由郝柏村接任時,意外地一直是身為軍人的他,卻很重視各級學校的心理衛生問題,肯為這方面的活動提撥出高比例的經費。因此,我也常受教育部的邀請到臺灣北中南,東部各地各級學校做心理衛生方面的演講。每一次演講的主題幾乎都以培養良好生活習慣與減少不良生活習慣為核心議題。或許,這種議題能把模糊又抽象,而且又能把大家難於啟齒,不願意談到的心理症狀,行為失常,變態心理息息相關的概念,以較正面,不抽象,具體易懂的良好習慣與不良習慣的字彙,討論得「頭頭是道」,所以,我的演講都相當受歡迎。
猶如「中庸之道」所主張,「凡事過猶不及」,那時候,有些企業單位就趁著景氣好轉,把善事和推廣宣傳自家公司的工作內容與產品綁在一起,請了幾位心理衛生工作專業人員,在臺灣幾個他們認為的重要地點舉辦有關專題演講。在那時候,我也受邀在北部中和區、南部某地,以及花蓮市參加「和諧家庭」這一類的巡迴演講,只要參加此類演講,我的講題也都一律繞著良好的人際關係習慣而展開。
有一年,臺灣心理學會也請我擔任年會幾個主題演講人之一。那一次我也不例外,又以習慣為主題發表了我的看法,一個多小時的演講之後,主持人也依慣例,請在場的會員提出問題與評論。我記得只有一位我同校同系的好友表示說,他認為的唯一問題是沒有把習慣的定義說得很清楚。
又過了一年或兩年後,是中華心理衛生協會在臺復會的第十週年,所以該協會的理監事會決定擴大年會的活動規模,當時我又被指定擔任年會主題演講人之一;所以,我又以習慣為基本概念來說明什麼是心理衛生,什麼是心理健康,什麼是心理治療等等。因為那一年,由楊國樞教授擔任協會理事長,他不但安排了主題演講人,也安排了一位主題演講評論人。那一次的評論人是我臺大醫學院附屬醫院精神科的同事胡海國醫師。他的評論重點是,我所提的習慣概念只能用於解釋一小部分的心理疾病的狀況而已,若要用來解釋精神病患者的症狀則似乎不適當,因為習慣是學來的,但精神病症狀依目前各學派認為絕對與遺傳脫不了關係,而遺傳與基因直接有關,和學習完全無關,所以習慣說不能說明所有的心理疾病。胡海國醫師的評論等於提到習慣說的基本假定是,習慣是學來的,而與基因無關。
當時,我無法反對胡醫師的評論,在場的會員也沒有人對於我的習慣說與胡醫師的遺傳說提出任何支持與反對的意見,連我自己也認為胡醫師說得有道理,也認為習慣說若不修改,其應用範圍在心理疾病領域還是有限的。把此文寫到這裡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其實胡海國醫師當時提到的評論不完全是對的。因為,遺傳說還沒有證明,精神病的全部症狀都因遺傳所致,也還沒有證實精神病患的任一症狀都無法以習慣說來做解釋的。當時我可從這觀點來保護習慣說。可惜,受評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
在前段所述的經驗前後,我有了一個機會到日本千葉縣的一所私立淺井病院當顧問,這項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是由前臺大醫學院精神科第一屆精神科主任林忠義博士所促成。
在淺井病院心理科當了一年顧問,在工作期間,我把工作重點全放在告訴心理科人員,他們的工作應該是以標準化的測驗工具,衡量分析患者當前的心理狀態,並指出患者所缺的重要良好習慣以及所具有的不良習慣,並建議照顧者,如何培養所缺的良好習慣,以及減少不良習慣。之所以把這當成工作要點,是因為那時候淺井病院尚無社會工作師,但病院院長卻認為社會工作師工作實質上比臨床心理工作更重要,而現有的心理科工作人員可以把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好,因此實際上院內的心理工作人員一直都名不符實地只做社會工作,但不知如何以測驗工具和臨床醫師共同進行確立個案的診斷。
和院內的六名心理人員工作一段時間之後,我很深地感受到,他們的工作熱情非常高,上班不遲到,下班不早退,甚至都會自動加班,但不申請加班費;當顧問期間,我每天上下班都由醫院特派的一位司機和一位心理工作人員,從我夫妻所住的顧問之家到病院來回地接送。每天上班,一踏進心理工作室,我就在門口角落處看到六個大碗公排得很整齊,表示他們昨晚又加班了。有一次,有一位資深心理人員告訴我說日本人開始工作時,經常都把自己的工作場所當作家。淺井院長對他們來說,像是一位大家長,很愛護他們,所以他們工作要很認真,自願加班也是應該的。
在淺井病院工作一年中,院長也安排兩次全院會議讓我對全院工作人員說明習慣說,以及它在病院中的應用方法。
忙碌的一年顧問工作匆匆地過去,將要結束時,淺井副院長,他是院長的大兒子,刻意地交涉安排機會讓我以外國貴賓的身分參加那一年的日本全國精神醫學會年會,在大會場聆聽兩場主題演講。我記得其中一場的主題是「縱的社會與精神病的關係」,而另一場的主題是「精神患者的行為模式」。第一場的「縱的社會」所指就是「君臣關係」或「權威主義」的社會制度,而「橫的社會」所指的是「自由民主主義」或「平等關係」或「個人主義」的社會制度。第二場的行為模式是較心理學派的專用詞,當時的前後幾年,在臺灣心理學領域它也是相當流行的熱門議題。前後兩場,淺井副院長都坐在我旁邊偶爾很貼心地為我做翻譯。第二場主題演講者把話說完時,主持人也開放了問與答的時間。沒有想到,淺井副院長鼓勵我若有想問的,儘量提問不要客氣。可見,他這次安排我來參加這兩場演講是有其特別目的。不知對不對,他擬借由我在場提問,而讓與會的全國會員知道淺井病院的存在,並且很積極地正在進行現代化的軟體與硬體的改善工作。因為有此領悟,就感到不好意思推託,趁著沒有人發問,我就鼓起勇氣向主題演講人,提問他所指的「行為模式」的定義是什麼,而其意義是否等同於行為習慣。可能是因為我的臺灣腔的日文發音與標準的東京日文發音很不同,而且所提的問題卻很有學術味,在場所有會員的臉孔都不約而同地朝向我,當場擔任記錄的人就問我是哪一單位的工作人員。這時候,淺井副院長就馬上站起來介紹我在淺井病院的詳細工作內容。淺井副院長介紹我的身分以後,主題演講人就回答我的提問,他說,行為模式和行為習慣可說是「詞異義同」的兩個詞彙。會議完,在回淺井病院的車上,淺井副院長對我說他很高興我在會場提問主講人,使他有機會向日本全國精神醫院的工作人員說明淺井病院現在進行的改革,使他們刮目相看。隔一天,在病院廣場遇到淺井院長時,他就以和藹可親的臉孔向我打招呼,並說了一些關於昨天我在精神醫學會的表現,大概他大兒子已向他細說了昨天的情況。
當日子接近顧問聘期要終結的那一天,淺井副院長又在他母校東京齒科大學精神科替我安排了一場拜訪性演講;這次我是主講人。時間是晚上七點鐘,講題是「習慣說的臨床應用」,歷時大概一個多小時,講完後的「問與答」中,一位資深教授就對我的「習慣說」做了評論;他也以當時在日本精神醫學界遺傳說味道很濃厚的德國精神醫學界的看法,評論我所說的習慣論。評論的大意是,他們聽起來,我的主張對他們而言好像是,有人在銅牆鐵壁那邊講話一樣,一點也不動聽。因為我的習慣說與學習息息相關,但與他們相信的基因遺傳說完全無關。
演講完以後,一路上在車內,我和淺井副院長都陷入低氣壓,很少交談。回到田間的顧問宿舍時,已經是晚間九點多,副院長累了也急著回家,所以互道晚安後就由司機先生送他回家。我的妻子慧莊也很敏感地感受到我的低氣壓,所以安慰似地問了我演講的整個情況,我也據實相告。那一天晚上,身體雖然累了,但心中卻一直在想如何破解遺傳說與習慣說的格格不入之處。
我記得,隔天一大早我就醒過來,雖然昨夜睡得晚,又睡得不深,不斷地翻來覆去。但隔一天早晨,還是依那時候的起居習慣,輕裝布鞋,向慧莊說了一聲:「我出去跑步了!」的招呼後,就出去晨跑。我住的附近田間一帶是稻田,所以早上霧重,路上行人稀少,跑起來神清氣爽。一面跑,一面想昨夜在齒科大學精神醫學部的演講與評論人所說的一段話,也想如何回答那個評論才是好的。但是當時腦中的唯一答案,習慣說和遺傳說的應用範圍都很有限;雖然不得不承認有這限制,但我心中仍不願去面對這個限制。
運筆到此,可能心累了,所以很想即刻知道,究竟何年何日,在哪一場合,我才能「哈哈地!」領悟到現在我常用的「習慣新定義」呢?所以,今天(2021年5月13日,中午時分)我就從書架上取下來1996年2月初版二刷的《習慣心理學:寫在晤談椅上四十年之後(理論篇)》,並開始在這作者序第九頁第二段找到一段話,而心中湧起的一陣驚訝的感動!在那一段所寫的是:
「其實,在心理學圈內與圈外,早已有了一個世界性,也是歷史性概念,它是完全符合上述研究需要的;它的名字叫做習慣。雖然在早年習慣概念仍相當重視個體因素,而相對地不強調環境因素;時至霍爾(Hull)時,他則很成功地給此概念中的個體與環境兩因素相等的比重,霍爾把習慣界定為經過學習而成立的刺激與反應的穩定關係。筆者則認為,若要賦與「習慣」更廣的應用範圍,借以不但能以它為最基本的心理學概念,來解釋各種正常心理學現象,也能以它來解釋(各種)不正常或偏差的心理現象,則習慣概念應該接受重新界定的處置,而這種處置如果做得好,它的應用範圍就可以大幅度拓寬。
經一段左思右想的時程後,我就把霍爾由18個字形成的習慣定義,簡化成10個字的定義,亦則把霍爾定義的前面「經過學習而成立的」八個字去除,只留下「刺激與反應的穩定關係」十個字。
經過如此修改,習慣的應用範圍一口氣變大好幾倍。換句話說,以前不被視為習慣的心理現象,現在就成為全然符合習慣定義的一則習慣了。例如「反射性反應」或「本能」、「與生俱有」而不是學習得來的心理現象,也都可列在習慣名單上了。
如今,把過去開始想要找到一個核心概念,藉以創立一套新心理學理論系統(1970年)一直到習慣新定義成立(1994年)的整個過程回想起來,前後我花了24年,亦即一個四分之一世紀的漫長歲月。可說是浪費了寶貴時間,但也可說很難能可貴地,我一直不停地做了此項努力。至於為什麼我把「經過學習而成立的」八個字從霍爾的習慣定義刪去呢?現在回想起來,非常有可能與遇到兩位精神科醫師非常相似的評論有關;因為他們都強調習慣是與學習有關,而遺傳與學習無關。除了他們的評論以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以前使用習慣論時,我從不將習慣的定義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出來,只是模糊地口頭上說一說,而且相信反正你知道,我也知道什麼是習慣,何必一個字一個字把它清清楚楚地寫出來呢?現在把兩位精神科醫師的評論共同點回想起來,他們都認為習慣是學來的,所以它無法用於解釋遺傳或基因,所以如果我們不考慮不正常行為的解釋或其所以然,而只考慮不正常行為描述或其然,則可以把習慣新界定為「刺激與反應之穩定關係」就好,不必加上「經過學習而成立的」。如今,回想起來,習慣概念的定義不也是一個思考習慣嗎?所以要改變它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我花了24年的歲月才把它從舊的,大家都熟悉的定義,改為新的更具有功能,但很多人很不易消化的新定義。難怪,每學期前來選修「習慣心理學」的學生中也有不少人,學到學期末,還不容易消化我的新習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