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之後─形上學的發展
作  者╱
沈清松
出版社別╱
五南
出版日期╱
2023/07/31   (1版 1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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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  B  N ╱
978-626-343-803-3
書  號╱
1B2M
頁  數╱
360
開  數╱
25K
定  價╱
500 (特價 395)



全面性地提供各種主要的形上體系,並將之納入一個歷史的辯證歷程之中。

  哲學是百學之母,形上學則是哲學的冠冕,是人類理性至為徹底的努力,試圖為人類思想所關懷的終極性問題,加以探索,並提出解答。
  本書主要分為兩部分:
  一、前五章為第一部分,較為系統地勾勒出形上學的意義、方法、對象以及困難,並且刻意地扣緊現代的脈絡來予以申論。
  二、第六章以後為第二部分,用作者所謂動態對比的方法,鋪陳西方形上學的發展,自古希臘的亞里斯多德、中世紀的聖多瑪斯,歷經近代的康德、黑格爾,到當代的懷德海和海德格,重構各家形上學的系統要義,並指陳其彼此的傳承性和創新性,相互距離和共同隸屬,以便顯豁出西方哲學的根本脈絡。
※總校閱簡介
劉千美
劉千美

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現任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東亞系​教授。
學術專長:中西美學、文化哲學、中世紀美學、宗教藝術。
《哲學與文化》月刊主編之一,發表有:〈圖像的旅行-北美地區中國藝術思想與美學研究〉、〈宗教圖像藝術之美學意義探微〉等多篇論文。

沈清松(1949-2018)

  國際知名哲學家,學貫中西。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1980),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利氏中華思想與文化講座教授(Lee Chair in Chinese Thought and Culture,2000-2018)。曾任教政治大學哲學系、多倫多大學哲學系與東亞系,出任法國巴黎高等社會科學院客座研究員、比利時魯汶大學講座教授(Verbiest Chair)、維也納大學客座教授、荷蘭萊頓大學國際亞洲研究院歐洲漢學講座教授、武漢大學客座教授、輔仁大學講座教授等。並曾擔任國際中國哲學會(ISCP)會長與執行長、中國哲學會理事長、國際哲學與價值研究委員會(RPV)副會長兼董事等。一生致力中、西哲學思想匯通、促進跨文化宗教交談、提出對比方法、慷慨外推、多元他者、形成中的自我、可普性等極具原創性與啟發性的概念,並開啟中華新士林哲學跨文化研究的新向度,促使中華新士林哲學關係存有學的理論轉向。
  著有《現代哲學論衡》、《解除世界魔咒——科技對文化的衝擊與展望》、《為現代文化把脈》、《物理之後——形上學的發展》、《人我交融——自我成熟與人際關係》、《傳統的再生》、《呂格爾》、《台灣精神與文化發展》、《對比、外推與交談》、《大學理念與外推精神》、《對他者的慷慨:從外推精神看中華文化與基督宗教》、《跨文化哲學與宗教》、《從利瑪竇到海德格:跨文化脈絡下的中西哲學互動》、《士林哲學與中國哲學》、《返本開新論儒學》、《形上學——存有、人性與終極真實之探究》、《為生民立命》、Confucianism, Taoism and Constructive Realism等中外書籍三十餘冊。譯有《中世紀哲學精神》。主編《哲學概論》、Wisdom in China and the West、Dao Companion to Classical Confucian Philosophy、Chinese Spirituality and Christian Communities等數十種中外書籍、期刊,並出版中、英、法、德文學術論文百餘篇。

Chapter 1 導論
一、前言
二、「形上學」一詞的語意
三、形上學的定義
四、形上學的首次提出、用意與困難
五、結語

Chapter 2 形上學研究的對象及其對現代人的意義
一、形上學研究的對象
二、形上學對象的現代意義
三、結語

Chapter 3 形上學的方法
一、形上學方法的三個層面
二、下學上達的歷程
三、兩個極端的態度
四、從形下到形上的大略步驟

Chapter 4 今日研究形上學的困難與契機
一、前言
二、研究形上學的困難
三、研究形上學的新契機
四、結語

Chapter 5 古代物理之後與亞里斯多德的形上學
一、前言
二、物理學的重要原則及其形上含意
三、 亞氏形上學的三層轉折:存有學、實體學、神學
四、結語

Chapter 6 中世紀的發展與聖多瑪斯的形上學
一、前言
二、存有與存有者的關係及差異
三、存有與人的關係
四、存有與價值——超越屬性
五、存有與無限實體——神
六、結語

Chapter 7 牛頓物理之後與康德的形上學
一、前言
二、康德形上學積極之路和自然形上學
三、自然科學的可能性條件在於主體性的結構
四、自然科學的先驗形上原則與應用形上原則
五、 理性對於自然的目的性之反省與自然形上學小結
六、康德論存有及其超越屬性之新義
七、康德論類比
八、結語

Chapter 8 歷史辯證與黑格爾的形上學
一、前言—歷史和系統的內在關聯
二、黑格爾對康德先驗哲學的批判
三、歷史與辯證
四、黑格爾形上學體系建立的歷程
五、黑格爾形上學體系的結構
六、黑格爾形上學與古典理性主義之完成
七、黑格爾形上學的缺點
八、總結

Chapter 9 當代物理之後與形上學—導論
一、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二、量子論及其哥本哈根詮釋
三、現代科學技術與形上學

Chapter 10 懷德海的形上學
一、前言
二、創新的存有論
三、創進的自然觀
四、創新的社會面—永恆對象與社會
五、創新的神性面—究極詮釋與上帝
六、結語

Chapter 11 西方形上學之超越與海德格的存有觀
一、前言
二、海德格對西方形上學的批判
三、海德格的存有觀
四、結語

Chapter 12 總結與展望
一、西方形上學發展之主要線索
二、中西形上思想之比較與展望
三、結語

人名索引

圖解團體輔導與
諮商
竹林七賢的道家
哲學與人生
職場生涯管理
團體諮商與心理
治療─多元場域
應用實務
存在與時間讀本
圖解心理學




Chapter 2 形上學研究的對象及其對現代人的意義

  本章的目的,主要在於探討形上學研究的對象,並討論形上學研究的這個對象,對於當代人的經驗和思想,有何意義。

一、形上學研究的對象
  從西洋哲學來說,形上學研究的對象就是「存有者的存有」(英文:the Being of beings、法文:l’Être des étants、德文:das Sein des Seienden),無論是一般而言的全體存有者的存有,或是特殊而言的某一存在領域,例如自然、人、神,的存有。所謂「存有者」指涉一切存在物,無論是具體的或普遍的,實際的或想像的,現實的或可能的,一旦能被吾人的知覺或思想所肯定,皆可以稱之為「存有者」。所以,在大自然中、在社會中的一切具體存在物是存有者,一切自然律、或人間律法亦是存有者;神話中或虛構故事所涉及的奇想之物是存有者,而嚴格推展的邏輯系統和步步為營的數學演算程式亦為存有者。當然,設想這一切的人類亦為「存有者」。為此,我們放眼觀去,有各種的存有者:物質存有者(material beings)、形式存有者(formal beings)、想像的存有者(imaginative beings)、真實存有者(real beings)、可能存有者(possible beings)、能理解以上種種存有者而提出形上問題的人性存有者(human beings),甚至神性存有者(divine beings)。以上這些大致可以區分為自然存有者、人性存有者、神性存有者三大領域,其餘的如神話中的想像存有者,或數理等形式存有者,則為附屬於前面任一領域之組織與活動—例如人的思想—的存有者。形上學研究「存有者的存有」,所謂「存有」,就是存有者所進行的存在活動。一切存有者皆在進行著生生不息的存在活動。非但是自然界中的生物有不斷越來越複雜化(complexification)的活動, 即連無生物,其內在的原子結構,亦進行著極忙碌的活動。
  此外,像邏輯或數學這類形式存有者,一旦有某些原則被制定,就亦有走向形成一系統的活動,這種形式系統的發展雖然必須經由思想者,但思想者在發展形式系統之時卻有不得不如此的感覺,因而必須肯定形式系統有相當程度的自律(autonomy)。人性存有者不但感知自然、建立社會、建構邏輯與數學,而且可以反身而誠,在不斷反省中不斷超越,甚至追問存有的問題。人性存有者的存在活動可以說是一個最能彰顯存有的活動。如果有上帝存在的話,其存在活動一定更為豐富和奧妙—例如「創造」的活動便有如奧祕一般地吸引我們。
  正如聖多瑪斯(St. Thomas Aquinas)所說:一個「賽跑者」進行跑的活動,同樣,一切存有者也都進行存在的活動。存有就是一切存有者所進行的存在活動(act of existence)。但是,所有活動都顯示出活動者有滿盈的活動能力,同時也追求活動的完美。例如, 賽跑的活動一方面顯示出賽跑者由於體力和動性而有的跑的能力, 同時也顯示出賽跑者追求「健康」或「榮譽」這類存在的完美。同樣,存有者在存在活動中亦顯示出它們的存在活動能力和存有的完美。所以,我們也可以說,存有就是存有者在活動中所顯示的能力和所尋求的完美。西方形上學研究存有者的存有,因為一般說來, 存在活動既具體又普遍地展現於一切存有者身上,不斷開展,不斷超越,生生不息,而且又不斷在活動的每一剎那,成就偉大而龐雜的存在系統,實在令人驚奇。特殊說來,不同領域的存有者又各自有適合自己本性的存在活動,並且遵循特定的原理來活動,這亦吸引我們研究的好奇。
  在西方傳統哲學裡面,曾把形上學分為一般性地研究存有者的一般形上學(general metaphysics),亦即所謂存有學(ontology), 和特別研究某一類存有者的特殊形上學(special metaphysics)。特殊形上學依所研究存有者的不同,又分為研究神性存有者(divine being)的辯神論(theodicy),研究人性存有者(human being)的理性心理學(rational psychology)和研究物質存有者(material beings)的宇宙論(cosmology)。我們可以在此先行指出:這種傳統的分法,固然也有道理,亦為吾人於修正後所採用,但其缺陷則在於無論一般形上學或特殊形上學,皆是以「存有者(beings)」為研究對象,而不是以存有者的存有(the Being of beings)為研究對象,其中含有遺忘了存有和存有者之間的存有學差異(ontological difference)的傾向。我們在此所論的形上學,一定要考慮到存有學差異。在此前提之下,吾人所謂的一般形上學—存有學—是研究存有者的存有。吾人所謂的特殊形上學—包含自然哲學、人類哲學、本性神學—則是分別研究自然、人、神三個存有者領域之存有,亦即研究其本性的存在活動與原理。
   從中國哲學來說,雖然中國先哲沒有明明白白地成立形上學,也就是沒有顯態的形上學,不過,《易經》有言:「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舉凡對於「道」的討論,即所謂「道論」,皆是一種隱態的形上學。唐君毅所著作的《中國哲學原論.原道篇》三卷,即為闡述中國形上思想的篇幅。誠如上章所述,在「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一語中,最重要的是「器」、「形」、「道」三個概念。首先,「器」即物,指涉天下的事物。因為中國人思想較為具體,「器」只指涉在自然中、在社會中、甚至在歷史中的具體存有者。雖然一切存有者皆可名之為「物」,但通常中國人思想的物都是指具體之物,即「器」也。至於「形」的概念,則是型範、形式、模型、典型之意,指示賦予具體存在物以理想框架的模型或形式,是賦形於器物之「形」。形與器合,乃構成形器世間。人處其間,感受生生不息的活動,更在自己的道德活動中,體會其中含蘊的超越根據,於是便肯定在形器之上,更有形器與人所共依的、生生不息的創造力的根據,此即「形而上者謂之道」。這「道」字有「道路」之意、有「言說」之意、也有「能生的根源」之意、亦有「生成變化的規則」之意。凡人所「言說」的,應指向人及萬物所共循的「道路」,而此道路,當是指向「能生的根源」,並遵循生成變化之規律。中國哲學中的道論,也就是在言說形器世界與人文世界所遵之道路、所依據的活動力(創造力)之根源、及萬物生成變化之規律。
  關於形上學metaphysics 一詞,在西方哲學而言,meta ta physica 一詞的字頭「meta」可有兩種不同的解釋:(一)把meta 解為trans,即「超越」之意,這是新柏拉圖派的思想,認為形上學所研究的對象,超越於物理學的對象之上。這是按照研究對象的高下貴賤來解釋的。(二)把meta 解為after,即「在後」之意, 指形上學在物理學之後,這是亞里斯多德派的思想,認為形上學的對象,雖是最優先的,但就學習與認識的次第言,卻是最後的。這是按照學習的先後和抽象的等級來解釋的。新柏拉圖派思想對「形上」一詞所做的解釋,包含有價值區分在內,亦有真妄之別,以致判「形上」為真實,「形下」反倒成了虛妄,「形上」、「形下」成為二元的局面。至於中國哲學所謂「形而上者謂之道」,此處亦可以明白看出其中形上亦有超越之意,而非「在後」之意,這是因為中國人的思想中價值的傾向很重,自會肯定形上之道對於形下之器的優越性。不過,這種價值的肯定卻沒有帶來新柏拉圖思想那種二元的局面,因為中國人雖肯定道之優越,但繼而又肯定「道不離器,器不離道」。對於道的價值之尊崇,只是為了在道器的互動中,更提昇形器世界和人文世界進於此優越的道而已。
  無論在中國哲學裡面,或在西洋哲學裡面,都一樣重視形上和形下的密切關係。在西洋哲學裡面,形上學研究的是存有者的存有。存有就是存有者的存在活動。我們不能脫離存有者而言存在活動。存有只有透過存有者始得以彰顯其義蘊。存有是豐盈的活動力和創造力,也是活動所指向的完美,但這活潑潑的創造力卻必須透過存有者來彰顯,透過存有者彼此之間的關係來彰顯,透過存有者及其關係在時間中的變化來彰顯,尤其是透過把握這些關係與變化,不斷地超越、邁向完美的人性存有者的歷史來彰顯。換言之,「存有」這一生生不息的創造活動,必須透過人、物、社會和歷史來彰顯。反過來說,人、物、社會與歷史的意義,就在於展示存有豐盈的創造活動,邁向存有的完美。在中國哲學裡面,一切形器中皆有道,道是普遍而無私地在一切物中作用著。所以,《莊子.知北遊》中有這麼一段話:

東郭子問於莊子曰:「所謂道,惡乎在?」莊子曰:「無所不在。」東郭子曰:「期而後可。」莊子曰:「在螻蟻。」曰: 「何其下邪?」曰:「在秭稗。」曰:「何其愈下邪?」曰: 「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屎溺。」東郭子不應。莊子曰:「夫子之問也,固不及質。正獲之問於監市履狶也,每下愈況。汝唯莫必,无乎逃物。至道若是,大言亦然。周偏咸三者,異名同實,其指一也。⋯⋯ 」

不但是一切物中皆有道,而且一切物的存在皆旨在彰顯道。所以王船山主張,事不離理,理不離事;道不離器,器不離道。他在註釋《易經》「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一語時說:

形而下者即形之已成乎物,而可見可循者也,形而上之道隱矣,乃必有其形,而後前乎所以成之者之良能著,後乎所以用之者之功效定。故謂之形而上而不離乎形,道與器不相離。

  可見,道必須透過器、器與器之關係,透過人的道德、文化與歷史的緜延來彰顯。而且自然現象、文化價值、人文社會、以及歷史,皆是彰顯道的契機,其意義皆在顯示道、邁向道。形上學家的職責就在於從自然現象、人文社會、思想規律、藝術作品、道德行為、歷史流變中去體會、把握道的彰顯。換言之,形上學家要在存有中體會、把握存有者的存有。
簡言之,存有或道就是存有者或形器之物的存在活動;而存有者或形器之物就是存在活動的承載者或彰顯者。
  雖然存有與存有者有密切的關係,道與形器有密切的關係, 但是,畢竟存有不同於存有者,道不同於形器。正如同「賽跑」的活動不同於「賽跑者」,同樣,「存有」的活動亦不同於「存有者」。存有和存有者的差異、道和形器的差異,稱為「存有學差異(ontological difference)」。如果不注意到存有學差異,則形上學仍然只停留在「存有者」或「形器」的層面,而沒有進入「存有」或「道」的層面。例如在西方形上學史中,亞里斯多德首先提出形上學研究的對象:「有一門科學(按:即形上學)研究存有者本身及其根本屬性」。對亞里斯多德而言,形上學研究存有者本身及其根本屬性,而不是研究存有者的存有,由於這種存有學差異的遺忘,使亞氏的形上學成為研究第一義存有者—實體(substance)—的實體學(ousiology),或研究第一實體— 神—的「第一哲學」或「神學」。要等到聖多瑪斯纔真正注意到存有學差異。這點我們將在形上學發展史中詳論。
我們必須注意存有學差異,但也不能只注意差異而忽略了存有和存有者的共同密切關係。像海德格晚年只冥想存有而忽視存有者,他認為存有就是完全有別於存有者的差異本身,因而批判研究「存有者的存有」的形上學,認為那是一種「存有—神學的構成」,必須予以超越,纔能超越由形上學思想所決定的科技世界的危機。我們在討論形下與形上的互動關係時將指出海德格這種思想的偏頗,並指出我們不能忽略存有者而凌空蹈虛地思考「存有本身」。
  總之,形上學研究的對象是「存有者的存有」或「形器之道」。借用傳統的形上學術語來說,形上學的材料對象(material object)是存有者或形器(包含自然、人、神)。舉凡一切存有者, 都是形上學的材料對象。形上學的形式對象(formal object)則是存有。也就是說,從材料的觀點,一般形上學必須研究全體存有者;而特殊形上學則分別研究自然、人、神三個領域的存有者。但就形式而言,也就是從研究的角度來說,一般形上學只研究全體存有者的存在活動;而特殊形上學則分別研究自然、人、和神三領域的存有者依其本性而有之存在活動及其原理。不過,道不遠人,形上學研究的對象看起來好似遙遠,其實和我們人(尤其和我們現代人)的經驗和思想是息息相關的。以下我們要分就現代人的日常生活經驗、人文科學、和自然科技三方面來談論「存有」或「道」對於當代人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