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上無政府主義
在英國境內消費的食用魚有三分之一是從波羅的海和北海非法捕獵的,這一項流氓經濟將在未來幾年內持續增長。二○○七年初,挪威海岸警衛隊隊員警告說,在這兩個海域,非法捕魚正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的速度快速增長。也就是說,在不久的將來,英國境內消費的食用魚將全部是「黑魚」了。從賣炸薯條魚片的店到倫敦各大高級飯店,從有機食品市場到超市的冷凍食品區,消費者能夠買到的多半是偷捕的海產品。
波羅的海和北海混亂的捕魚業現在是控制在俄羅斯黑手黨手中的,自蘇聯共產主義解體以來,他們對這一市場可謂垂涎已久。蘇聯解體後,犯罪組織取代了蘇聯商業艦隊,蘇聯黑手黨組織開始了對公海的劫掠。如今,人們在傳統的英國漁業市場——例如赫爾和格林斯必市場——合法買到的鱈魚中,有一半是他們供應的。「整個非法營生是用俄羅斯所有的拖網漁船進行的,它們從莫曼斯克的北部港口出發,完全無視關於鱈魚、鮭魚和大比目魚等魚類的嚴格的捕獵配額限制。」諷刺的是,這個港口曾經是俄羅斯商艦皇冠上的一顆明珠。莫曼斯克是北海航線的一部分,北海航線是一條長三千五百英里的商業通道,一直延伸至諾利斯克的鎳礦區。在這條航線最為繁忙的一九八七年,超過七百萬噸的貨物通過這條冰冷的航道。如今,莫曼斯克已經成了俄羅斯海上犯罪分子的托土加——海盜的天堂。
從這個隱匿點出發,不法捕獵者在北海捕獲的鱈魚估計要比英國和挪威規定的每年四十八萬噸的配額多十萬噸。他們將其在公海劫掠的戰利品卸入不同的船隻,這些船隻是哪個國家的國旗方便,就掛哪個國家的國旗,這是隨全球化擴張起來的另一個流氓生意。
俄羅斯黑手黨的艦隊短期租用和出租船隻,為其掛上另外一個國家的旗幟,以此來規避警方的追查。這一做法被稱為「更換船旗」,為的是混淆監管的官方機構。即使這些人被抓住,海岸警衛隊隊員也很難識別出這些船隻的所有者是誰,因為它們躲藏在境外組建的空殼公司和合資公司背後。
根據挪威航海管理機構的說法,波羅的海和北海的鱈魚非法貿易還涉及一起數百萬英鎊的洗錢交易。俄羅斯黑手黨所得的骯髒利潤也是通過漁業清洗的。為阻止這一航線,挪威請求英國提供關於從俄羅斯拖網漁船和其他在海外註冊的船隻靠岸後卸載的所有鱈魚和其他魚類貨物的資料。不過英國政府沒有照做,因為跟蹤漁業流氓並非英國政府議程中的優先事項。新工黨要釣一條更大的魚——伊斯蘭恐怖主義。
儘管非法漁業的問題的確存在。聯合國糧農組織(FAO)估計,百分之七十五的世界魚類資源都已經充分開發、過度開發或耗竭了。此外,迄今仍然不可能確保每一次捕殺的合法性。擁有Birds Eye和Igloo等冷凍食品品牌的聯合利華公司的一位代言人向《泰晤士報》坦白說,「我們無法百分之百地確認誰沒有規避法律監管」,也就是說,超過配額。二○○六年,瑞典TV4電視臺的紀錄節目《冷酷的事實》揭露,包括瑞典Findus冷凍食品公司在內,好幾家大公司都被指控從巴倫支海購買非法捕獵的鱈魚。該紀錄片聲稱,Findus公司的船隻是故意超過其法定的年捕獵定額的。據該節目報導,Findus公司從各個漁業貿易代理商那裡購買鱈魚,其中包括總部在丹麥的康加米尤特公司。
非法捕獵鱈魚是對漁業的一個全球性威脅。綠色和平組織警告說:「在那些購買(流氓地)波羅的海捕獵的鱈魚的公司中,通常新鮮的魚片都賣給了飯店,這類公司包括德國的Pickenpack公司和Frosta公司、荷蘭的Fjord海產品公司、瑞典的Vastkustfile公司和丹麥的皇家格陵蘭公司。」這些公司是否知道它們購買的魚是非法捕獵的?流氓漁業的極端隱祕性使我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沒有任何具體的政府干預,類似國際野生動物基金會和綠色和平組織這樣的非政府組織已經設法去影響大的食品公司,包括聯合利華、Young's Blue Fresh公司、Findus公司以及英國境內的各大連鎖超市。非政府組織建議這些公司在英國各港口聯合抵制這些漁產品,直到國際社會建立起合法捕撈來源為止。但是因為公海的無政府狀態,管制機構的控制根本不被批發商看在眼裡。出海巡邏的成本令人望而生畏,對於商業也是有害的。「在歐盟及其成員國監控捕魚活動的總成本高達三億歐元,相當於捕魚產量(到岸產量)的總價值的百分之五。以北大西洋漁業組織為例,監控歐盟船隻的成本高達四百萬歐元,而(二○○二年)總到岸產量的價值不過五千五百萬歐元,超過了總產量價值的百分之七。」
漁業血汗工廠
非法捕魚具備古代海盜的所有特徵,與現代小說中所描述的海盜形象倒沒有多少相似之處。談到這裡,還要請讀者忘卻《神鬼奇航》這樣的暢銷佳作,想一想亞洲的全球性犯罪組織控制下的血汗工廠,那裡的工作條件讓人想起了工業革命早期的悲慘情景。「船員常常受到非人的待遇。我曾經與來自中國的人們聊天,他們告訴我說,他們一直服務於這些船隻,在公海上漂泊,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家了。他們沒有受過訓練,也沒有任何設備,薪水非常低。」波爾斯夫人說。奴役已經隨處可見。「在幾內亞海岸我們看到一隻中國船隻,其上的船員沒有護照。只要上了船,他們便被限定在此,哪兒也不能去了。」
現代捕魚業海盜已經成為全球化犯罪集團的工業:他們在公海上經營著非法漁業血汗工廠。船員的工資占經營成本的很大一部分,所以,海盜們從低收入國家招募船員,或者乾脆奴役他們。在西非沿岸,綠色和平組織和環境正義組織對這些船隻的工作條件進行了記錄,其中多半是來自中國的船隻。

漁業血汗工廠裡的船員們對於漁業海盜,就像斯拉夫妓女之於全球化皮條客那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那是在二○○一年,我當時在西非海岸附近的一條小船上,我們收到了一艘三小時前在我們附近沉沒的一艘中國漁船的求救信號,」波爾斯夫人說,「我們呼叫了該海域的其他中國船隻,但所有人都說他們不會因此停船。等我們趕到現場時,整條船上只有兩個人生還。」在二○○一年的西非遠航中,綠色和平組織的成員親眼見證並參與了以此救援行動,為的是搜救一艘載著全體船員沉沒的漁船的生還者。「誰也不知道那時究竟有多少人死亡,甚至沒人知道死者的身分。他們的家人很可能也不知道他們怎樣了。公司可能只需派另一艘帶著船員的船來接替他們,一切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