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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帶上帝去看心理醫生 一般人在選擇心理醫生的時候，通常都會有幾個標準，比方說這個醫生的名氣如何？專長是什麼？收費會不會太高？以及診所的地點在哪裡？然而對於我這種已經破產，配偶欄裡也只有上帝的人來說，只要價格便宜，不會被人當成瘋子對待就足夠了。這就是為什麼在二○○三年九月的某一天，我會出現在魯迪．奧謝，一位正在累積實習時數，好成為心理治療師的前牧師的諮詢室裡的原因。 魯迪工作的心理諮詢中心，位於一間舊的浸信會教堂裡面，而他的那間辦公室，似乎同時也是浸信會的娛樂室，所以空間超乎想像的寬敞。除了魯迪的「諮詢角落」，辦公室裡還放了一架鋼琴、一張咖啡桌跟幾把不成套的椅子、幾個書櫃，甚至還有個專門放獎盃的架子。我很好奇牧師們會贏些什麼獎盃？說不定是《聖經》章節記憶的比賽吧，畢竟我那位當牧師的祖父，就對《聖經》裡跟地獄相關的所有章節，都能夠倒背如流。 辦公室的牆上掛滿了教會秘書、牧師、和歷年來的傳教士相片。而夾雜在這些照片之間的，則是各種耶穌的圖畫，耶穌和孩童、微笑的耶穌、祈禱的耶穌、在阿爾卑斯山牧羊的耶穌、耶穌敲打著你的心門（當然啦，畫裡的耶穌只是在敲打一間普通農舍的門，而且看起來很像是知名畫家托馬思．金凱德，在畫風變得更華麗之前的作品）。最後，牆上當然也有最著名的耶穌肖像，在那張充滿了褐色調的畫作裡，耶穌帶著冷靜而溫和的表情靜靜坐著。雖然我從小就是看著那張畫長大的，不過這個故事還是留到之後再說吧！ 我對魯迪．奧謝的第一印象，是個穿著夏威夷衫，年紀在五十歲左右，已經有些灰頭髮的矮個子。魯迪在我和上帝第一次諮詢時間開始的前一分鐘，才跌跌撞撞的衝進辦公室，嘴裡還說著：「不好意思！一路上都在塞車！」他一面抽出一份檔案，同時示意我坐下。 「妳就是想帶上帝來參加配偶諮商的蘇珊？」我點點頭。 「我期待這次的諮詢一整個星期了！」魯迪誇張的笑著，看起來很像是在模仿花栗鼠的歌手吉米．巴菲。 「很顯然的，我並不期待上帝會出現在這裡參與我們的討論。」 魯迪聳了聳肩之後說，「事實上我覺得，如果上帝真的出席的話，會是件很酷的事，不過那樣一來，我可能需要在被拯救之前，先來點迷幻藥才行。」 或許我真正該找的幫手，是比較受人喜愛的布里吉老大才對。 「別擔心！那已經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他向我保証，「我當了二十年的牧師。」 「那你為什麼不做牧師了？」我問。 「心理醫生能幫助更多想痊癒的人。」他微笑著說。酷！我想我們應該會合得來。 「告訴我妳是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吧，蘇珊！」 我把我跟上帝的過去簡單的對魯迪說了一遍，從我童年時期對上帝的信仰，一直到現在所面臨的信心危機。「我覺得，如果不是上帝根本就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我只是在浪費我的時間；就是上帝雖然真的存在，卻非常的討厭我。」 「或許還有第三個解釋，」魯迪提議說，「上帝愛妳，只是糟糕的事情還是照樣發生。」 「你當然會這麼說，你不過是舒服的坐在諮商椅上聽我抱怨而已。」 「妳錯了，這張椅子並沒有提供腰部支撐，坐起來一點都不舒服。」 「魯迪，我明白有很多更好的人，同樣會遇到一堆爛狀況，相較之下，我的困擾只不過是個中產階級白女孩的悲劇。但我的確是個中產階級的白女孩，而它們對我來說，也確實是悲劇。」 魯迪點了點頭，然後打開他的筆記本開始做起記錄來。「妳想要透過治療解決的問題是？」 「他們在心理諮商學校都是這樣教你們的嗎？這個問題還真『特別』。」 「不然我該怎麼說呢？妳期待在這裡遇上什麼事？」 「上帝是不可能改變的，他是不可改變的不是嗎？我想要改變。可是我們的關係變成這樣又不全是我的錯，不是嗎？上帝也應該要負點責任吧，要不然，至少代表衪的教堂也該做點什麼，不是嗎？」 魯迪的笑容變得有點悲傷，像是他心中有個答案，卻不是我想聽的那種。我想聽到什麼？我想聽他告訴我那全是我的錯嗎？事實上如果答案真是這樣的話，一切或許會變得比較簡單，因為這樣一來，我就能掌握解決的方法，那就是我自己。可惜那並不是魯迪對我說的話。 魯迪的笑容徹底的消失了。「我無法告訴妳，有多少人到這裡來是因為對教堂感到失落、失望、和反感。我所說的這些人，都是堅貞的教徒，以及從來都沒有錯過禮拜的教友，他們對自己的信仰感到迷惘，更不知道上帝在哪裡。我想這或許是因為，美國的教堂和信仰之間產生了距離，所以我們才會遇到這麼多，像妳這樣的人來這裡尋求幫助。」 「我是走進什麼邪教了嗎？還是耶穌已經離開了？」 「我很抱歉，畢竟我曾經是個牧師，所以很自然會想要保護像妳這樣的人。我只是想讓妳知道妳並不孤單。另外還有個好消息，那就是妳絕對可以在上帝的幫助下改變這一切。現在妳何不告訴開始我，為什麼妳想要跟上帝一起參加配偶諮商呢？」 「跟活生生的人抱怨，總比跟一個概念抱怨簡單。」 「那誰該幫上帝說話呢？」 「你呀！既然你是個心理治療師，又曾經當過牧師，你絕對是最好的人選。我們可以用角色扮演的方式進行，我就當那個被冷落的老婆蘇珊，而你可以當那個又懶又愛虐待人的老公上帝。」 「可是我無法幫妳的上帝發言，蘇珊。」 「可是我們信的是同一個上帝呀！那個聖父、聖子、和聖靈三位一體的上帝。」 「但我的上帝並不是個愛虐待人的懶人，我喜歡上帝，而且我覺得跟衪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我必須要了解妳對上帝的看法，以及妳所聽到的語言，因此妳必須為衪代言，就像衪和我們一起在這間辦公室裡一樣。妳不必把衪變成《賓漢》的主角查爾登．海斯頓，可是妳必須讓我知道衪對妳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事實上，上帝是可以改變的，而妳對衪的感覺，也同樣可以改變。更重要的是，你們的關係必須變，因為妳不會希望，一直跟一個愛虐待人的懶人在一起。」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做一個婚姻諮商師該做的。我會保持中立、面對問題，如果妳離題太遠，我也會試著拉妳回來。」 「如果我們開始發生肢體衝突的話，你可以把我們分開嗎？」 魯迪笑了，「我們讓上帝進來吧！」 （當然，上帝從未真正現身過，魯迪跟我也沒有笨到，真的花上好幾個小時跟空氣對話。可是我也不認為，會有人想看無聊的諮詢過程記錄，所以，我把它們都變成了對話，就像《舊約》裡的《約伯記》一樣。） 魯迪在等我準備好，可是我該怎麼描繪，上帝出現在這個房間裡的樣子呢？我想起了《十誡》裡燃燒的樹叢，也想到上帝在蒙提．派森劇團 裡的卡通形象，我甚至想像上帝像我爸爸一樣坐在那裡，一面對我搖頭，一面表現出衪的失望，嗯… 魯迪：「主啊，禰願意每個禮拜來參加諮詢嗎？」 上帝：「我無所謂，好啊。」 魯迪：「禰看起來不是很熱衷的樣子。」 上帝：「我有個宇宙需要管理，可是你卻要我屈就自己出現在這間遊戲室裡，好讓蘇珊罵我？（對蘇珊）妳說對了，這裡不是達佛，所以別鬧了。」 魯迪：「哇！禰應該是個慈愛的上帝，不是嗎？」 上帝：「愛一個人並不表示可以把他們?壞。」 蘇珊：「少來了，?壞我跟把我的臉推進爛泥堆裡，根本就是兩回事。記得中央公園事件嗎？多殘酷的人才能設計出那個事件？」 上帝：「讓妳注意到我了，不是嗎？」 就在那一刻，耶穌在我的心裡出現了。衪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並且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衪的眼睛，跟牆上的那幅耶穌像一樣，充滿了悲傷而友善的神情。我知道自己是真的愛過那傢伙。 耶穌：「嗨，蘇西。」 蘇珊：「禰爸對我好壞！」 耶穌：「我知道妳的感覺，可是衪真的愛妳。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當你看見我，你就看見了天父』。」 上帝：「沒錯，也就是三位一體的我。妳難道一點都不記得？」 蘇珊：「那聖靈在哪裡？」 上帝和耶穌：「就在附近。」 魯迪：「蘇珊，妳有沒有發現，妳把耶穌跟上帝，分成了好警察和壞警察的角色？」 上帝：「沒錯，而且為什麼我永遠都得當壞警察？」 魯迪（對上帝）：「冷嘲熱諷對解決事情並沒有幫助。」 上帝：「別怪我，我只不過是蘇珊想像、虛構出來的人物罷了。」 魯迪（嘆了口氣）：「就讓我開始工作吧。很明顯的，你們兩位都對彼此感到不滿。雖然憤怒往往是受傷害的象徵，但是我們並不會被自己不關心的人傷害，那些傷害我們的人，通常都是我們愛的人，所以我相信你們之間還有愛。」 上帝：「耶穌跟我從來都不會生對方的氣。」 魯迪：「我明白禰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天父，但是現在我希望禰能聽聽我們的想法。」 上帝轉了轉眼睛。好吧，衪沒有，但我就是覺得衪會那麼做。 魯迪：「在我們結束之前，我希望你們能告訴彼此，你們喜歡對方的事，以及讓你們覺得受傷或生氣的事情。蘇珊，妳先開始。」 蘇珊：「我跟耶穌之間一點問題也沒有，除了我被欺負了三年，但禰卻從來沒有回應過我的祈禱，或是出現在我的身邊。不過我明白，禰那個時候大概很忙吧。至於天父上帝，我喜愛禰所創作的世界，並且對它感到敬畏。我喜歡禰在《聖經》裡主張正義、對抗邪惡的表現。我猜對禰來說，我現在所扮演的是壞人的角色，可是禰把我的生命視為糞土的行為，真的讓我覺得很傷心。」 上帝會對我的這番話，露出不屑的表情嗎？衪會不會試圖為自己辯護？衪會在乎嗎？ 魯迪：「做的好，蘇珊。接下來換誰？」 耶穌：「換我說吧。蘇西，我很抱歉妳覺得我並沒有幫妳的忙。」 蘇珊：「謝謝。」 耶穌：「關於這個部分的細節，讓我們留到以後再談，我現在想讓妳知道的是，我愛妳。」 蘇珊：「我也愛禰。」 上帝：「我想提醒蘇珊一件事，耶穌就是我！你看到衪就等於看到了我。我並不只是個壞人！」 魯迪：「天父，這就是禰在氣的事嗎？因為蘇珊把禰當做壞人？我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禰已經提到這件事兩次了。如果禰想談談的話，我希望禰能依照我的指示，從正面的事情開始說起。」 上帝：「我不欣賞你糾正我的態度。」 魯迪：「別威脅我，沒用的，禰只是蘇珊想像出來的虛構人物。」 上帝：「我們走著瞧。（對蘇珊）我愛妳。而我愛妳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天性如此，並不是因為妳做了什麼。」 蘇珊：「哇，我覺得自己好特別。」 上帝：「我愛妳的創造力，也愛妳的放肆無禮。這麼多年來，即使其他的人離我而去，妳依然在我身邊。妳就待在那裡，像一隻熱情的小獵犬。可是…」 蘇珊：「看吧，又開始了。」 上帝：「我討厭妳把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然後說我不曾在妳需要的時候出現，給妳妳想要的。」 蘇珊：「我難道沒有給禰禰想要的東西嗎？」 上帝：「事實上…」 魯迪：「夠了，請你們不要回應，聽我說就好。你們有聽見對方的話嗎？蘇珊喜愛的上帝，是個熱愛正義又憐憫人類的上帝，可是她卻覺得自己被拒絕了。上帝喜愛蘇珊，卻覺得蘇珊總是把一切的責任都推給自己。還有耶穌…則是個遺憾。請記住一點，真正的愛情總會伴隨著真正的痛苦，如果兩位沒有任何的不滿，那麼我會更擔心的，因為你們永遠都不會變得更親近，明白嗎？」 就這樣，上帝和耶穌都不見了，我的意思是，衪們從我的幻想中離開了。 魯迪：「這樣很好。」 蘇珊：「這樣很詭異。」 魯迪：「沒錯，但這也是件好事，就像是場冒險一樣。接下來的每次諮詢，我希望妳能夠把妳過去的生活，分成不同的段落寫下來，每次帶一段記錄來參加諮詢。我們會把它當做諮詢時的討論內容，而妳可以在過程裡告訴我，那個憤怒又尖酸刻薄的天父上帝，是從哪裡來的。妳也可以告訴我，那個深愛著妳，卻不願意介入太深的耶穌形象，又是從哪來的？」 蘇珊：「就從那裡，（我指著牆上的耶穌畫像）那就是我認識的耶穌。」 |
